刘增新|中篇小说《马夫秦三》连载 (6)

金羽毛文苑  2022-04-10 07:00:00







作者简介


刘增新,陕西韩城人。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。曾任解放军文艺编辑、副主编、图书编辑部主任等职,技术五级。责编作品曾获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”奖,“国家图书奖”,“建国五十年十部优秀长篇小说奖”等多种奖项。个人著有长篇小说《美丽人生》、《父老乡亲》、《佛缘》、《京城人家》(改编为电视剧“家事如天”)、《善良的困惑》(改编为电视剧“老爸的筒子楼”)等。曾获全国优秀编辑奖,全国百佳出版工作者奖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




(中篇小说)

马夫秦三

作者|刘增新

十一

 

万事齐备,只欠东风。但是没想到在行进路线上,又遇到麻烦了。

经过反复商量,脚户队还是决定走合阳、白水那条老路。那条路吉民娃熟,沿途哨卡也少,相对比较安全。但是吉民娃不知因为什么,心里却总是不踏实。他对秦三和卢排长说:不行,我得跑一趟,实地察看察看。卢排长说:有这个必要吗?你不是已经走了好多趟了吗?秦三说:跑一趟也好,磨刀不误砍柴功。宁可现在耽误一天半天,别上了路再回头另找路,那就耽误的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
吉民娃快马去快马回,不到半天就回来了。回来一边用马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喝着,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不行,合阳这条路不能走了。赶紧得另想办法。”

秦三和卢排长问怎么回事?吉民娃说,他没到白水就返回来了,就这段路上,发现新增了几个哨卡不说,好像还有土匪的眼线在路边。

秦三说:“那看来就只剩下走黄龙这条路了。”

卢排长说:“可是黄龙那条路上,不是国民党的哨卡更多吗?”

吉民娃说:“可是现在我们没别的路可走,只能在这条路上想办法了。秦三,这条路你走过,说说你的想法。”

秦三没说话,想了好一会才说:“走这条路,虽然哨卡多些,但只要过了黄龙,到了宜川,就属于边区地界,就好走多了。关键是到黄龙这段怎么走?得想想办法——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!”

吉民娃急了,说:“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呀!”

卢排长心里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。他知道吉民娃是这儿地下党的负责人,是脚户队的领导。而秦三只是个“党外人士”,只是脚户队的一名马夫。但眼前看,吉民娃这位地下党负责人,却好像对这个党外人士马夫言听计从,也不知道这种关系是怎么形成的,也不知道这位马夫究竟有何神通。

秦三说:“前几天咱们准备那些箱子时我打听过,政府征运队这两天也有一批物资要往黄龙那边运。负责押运的是耿彦林。我想,干脆把咱们这三十来匹驮子混到征运队里,来他个鱼龙混杂,明打明地从国军哨卡往过闯行不行?”

吉民娃说:“你是说给他来一个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?我觉得这是个办法。卢排长,你的意见呢?”

卢排长想了一下,问:“征运队负责押运的兵力有多少?”

秦三说:“有十来个。”

卢排长问:“武器配置怎么样?”

吉民娃怕秦三不明白武器配置是什么,解释说:“就是用什么枪?”

秦三说:“都是汉阳造。”

卢排长笑了,说:“你知道汉阳造?你懂枪?”

秦三说:“我哪儿懂枪?除过马,我啥都不懂。我是听人说的。”

卢排长就说:“我们对付十几杆汉阳造,绰绰有余。”说完这句话后,才回答吉民娃刚才的问题,说:“那就这么办。不过,我的身份可能得变一下。另外,得弄一份公文,最好是九十军司令部或者西安警备司令部的,就说我们这批物资是由九十军军部或者西安警备司令部直接交办的,任何单位,任何人不得检查和阻拦。”

秦三说:“对对,这就成了双保险了。可是这公文从哪儿弄啊?”

吉民娃说:“这不难。我来负责搞。但是恐怕又得一天时间。秦三,征运队启程日期是哪一天?”

秦三说:“后天。但是后天只是集中,估计集中、装货得一天时间,真正动身走得大后天了。”

吉民娃说:“那来得及。”

 

两天后的早晨,已经担任征运队押运队军需助理的耿彦林,正准备下令让征运队启程时,一个士兵突然跑来喊他接电话。

耿彦林说:“哪里来的电话?”

那士兵说:“西安警备司令部的。”

耿彦林一愣,说:“西安警备司令部?我没什么朋友呀?”

那兵靠近一步小声说:“耿助理,恐怕不是朋友,是位长官,口气挺硬,电话是由九十军军部转过来的。你赶紧去接吧。”

耿彦林赶紧跑步跟着来人去接电话。从头至尾,耿彦林不停地打立正说是,至于电话那头打电话的人是什么身份什么职务什么官阶,他哪儿敢问一个字。但是电话内容他听明白了:命令征运队晚一个小时出发。西安警备司令部有一批军用物资,要跟征运队一块走。负责这批物资押运的,是少校卢真。电话里特别强调,要耿彦林一定要验明少校卢真的真实身份,并见到警备司令部的正式公文后,才能听他的指挥,以防有人假冒。

耿彦林头上就冒汗了,他想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,押运的是什么军用物资,怎么这么大的来头?又想这要是路上出点事,那可怎么办呀?但是转念一想,这也是个机会呀!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,能在西安警备司令部认识位少校长官,那自己以后在全省范围,走路还不得横着走啊!正这样天上地下忽热忽冷七想八想的时候,远远地看见一队人马过来了。

不用说,这队人马正是吉民娃、秦三和卢排长他们。不过卢排长这时的身份,已经成了西安警备司令部机要秘书卢真,不仅持有加盖了钢印的军官证,和西安警备司令部的公文。还持有夜间城防出入证、防空司令部防空通行证等证件。这些证件全是真的,即使耿彦林有疑心打电话到警备司令部核查,也不会露出破绽。但是耿彦林一看卢秘书的派头,哪儿还敢打电话核查真假。再加上他和吉民娃秦三又是本村熟人,秦三还救过他的命。本来连卢秘书的军官证和公文都说不用看了。但是吉民娃说你还是公事公办好。就只好接过证件和公文看了。看见公文上写的:此特别军需物资,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过问和检查时,耿彦林心里咯咚了一下,说:这他娘是什么东西呀?后来就找机会问秦三,秦三说这我可真不知道,知道了也不敢说。后来耿彦林就问吉民娃,吉民娃告诉他:是炸药,攻城炸城墙用的。耿彦林头上就冒汗了,心想我的妈呀,这么几十驮子炸药万一爆炸了,那恐怕连点渣渣都找不着了。所以一路上能躲尽量躲,离得是越远越好。

 

一路顺利。过几处哨卡时,几乎没遇到什么检查。这还真得感谢耿彦林。他带征运队来回跑了几趟,与沿途哨卡的人都混熟了。再加上一心巴结卢真少校,所到之处,都是他拿着那纸公文前去交涉。并且悄悄告诉对方“此特别物资”不是别的东西,是炸药。哨卡的士兵哪儿还敢检查,一个劲说赶紧走赶紧走。

一路上,征运队每到一个地方歇息,民夫都要把骡马身上的驮子卸下来让牲口歇息。这活自然是民夫自己干,耿彦林和他手下的兵不会上去帮忙,因为国军没有帮老百姓干活的习惯。但是怪啦,每次装卸驮子时,卢少校带的那六个兵,全都上去帮忙。不只是那六个兵,卢少校自己也上手一块干,这就太不像一个国军长官的样了!耿彦林开始时只是觉得可笑,心想这个西安警备司令部的少校机要秘书,怎么连官都不会当?但是后来又发生了几件事,让耿彦林开始起疑心了。

一件事是吃喝嫖赌问题。这四样卢少校是样样不沾。前三样不沾耿彦林还能理解。但是第四样:不沾赌,耿彦林就无论如何都没法理解,也没法接受了。这一路上,耿彦林是小歇小赌大歇大赌。只要驻歇的地方有赌馆,那他不赌个通宵是不会回来的。耿彦林开始还试着想拉卢少校一块去赌馆,其实他并不是想赢卢少校的钱,他是想借机给卢少校送钱!但是卢少校不给面子,他一请再请,到三请时卢少校还把他训斥了一顿。

这就日了怪了,一个男人吃喝嫖赌样样不沾,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位完全具备吃喝嫖赌条件的、相貌堂堂的国军少校!这太让耿彦林费解,太让他想不通,太让他失望,甚至太让他伤心了。不过这时候,耿彦林还没有怀疑卢少校的身份有假。

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,让他开始怀疑了。

耿彦林发现,卢少校和吉民娃、秦三,他们三个人防着他。耿彦林想,我是征运队的总负责人,你卢少校带的这三十几匹驮子,是后来加入进来的。虽然有西安警备司令部的命令,让我听你卢少校的调遣,但总归你是国军,我也是国军啊!吉民娃是什么人,他不就是个歪戴帽狗抬桥的保长吗?至于秦三,虽然他救过我的命,虽然他识马懂马,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马夫啊?怎么你一个国军少校有事不和我这个国军少尉商量,却总是和保长马夫在一块儿嘀嘀咕咕?这让耿彦琳心里很不爽。

心里一不爽快,就开始想这想那,耿彦林把卢少校这些天官兵同吃同住同劳动,和不吃不喝不嫖不赌的问题联系起来一想,便觉得卢少校这人的身份有假!耿彦林那是人精,他由此及彼,由人及物,马上联想到那批特别物资会不会也有假?耿彦林以前对那些炸药驮子是避而远之,能离多远就离多远。心里起疑后,便有意去接近。但是,那些士兵不让他靠近。耿彦林还安排押运班长童铁,设法弄清楚那些驮子到底是个么东西,但是也没有成功。他晚上也去试探过,但是一到晚上,卢少校就把那三十多匹驮子全集中起来,由那六个战士防守。六个人轮班,一个人站哨,另外五个人守着驮子睡觉——但是耿彦林发现一个惊天秘密:那五个睡觉的士兵,衣不解甲,全都把美式冲锋枪抱在怀里,靠着驮子睡觉。他想,即便是天下胆子最大、最二货的人,也不敢靠着炸药睡大觉啊?这让他更加怀疑,更加想看看那些驮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了。

这天晚上。耿彦林瞅了个空子,趁看守驮子的哨兵解手的功夫走近一个驮子。但是那个哨兵特别警觉,马上喊:谁?干什么的?耿彦林嘴里说:是我。没事儿,我过来看看,同时假装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,身子扑倒在驮子上,把驮子推倒了。随后又和赶过来的哨兵一块把驮子扶起。哨兵一看是耿少尉,没再问什么,让他走了。

这下坏事了。

耿彦林那耳朵,是听骰子练出来的,就这一推一扶之间,他已经听出驮子里的东西绝不是什么鬼炸药,而是银元。因为他同时还闻到了银元的气味。这家伙对别的东西不敏感,但是对银元,他是闻气味都能闻出来。

是银元而不是炸药,这下这些天前前后后所有的疑问都找到了答案。耿彦林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下,估摸这一驮子最少有二百来斤,那这三十匹驮子就有五六千斤,一块银元七钱二,那就是六七万块银元!我的天哪!我的玉皇大帝如来佛、王母娘娘潘巧巧哪!有了这么多银元那还巴结什么狗屁卢少校,还当什么征运队少尉军需助理……那,那该过什么日子呀?但是不管过什么日子,得先想办法把这笔银元弄到手再说。

耿彦林最初想与手下十几个弟兄一块动手,灭了卢少校和他的手下。但是一想到那六支美式冲锋枪和他手下那十几杆可怜的汉阳造,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。后来他又想到山上去找土匪,拉队人马内应外合,把这笔银元抢了。后来一想,再仁义再讲交情的土匪,抢了这么多银元后,哪里还顾得上讲什么交情仁义,哪儿还会有他的份儿?说不定还会把他给杀了。就是不杀他,那从今往后,他就只能上山落草为寇,再也见不到亲爱的潘巧巧了,而且名声也不好听。这样一想便改了主意,决定连夜骑马跑回县城和杜明龙商量。临走前他给押运班长童铁交代了几句。然后牵了匹好马,悄悄溜了。

 

吉民娃他们是第二天吃早饭时,才发现耿彦林不见了。

最初吉民娃没当回事,以为这小子肯定又是跑到哪家赌馆赌钱去了。夜不归宿,连早饭也不回来吃了。还叫人去问了一下押运班长,押运班长说,你们还不知道,耿助理进了赌馆就跟进了窑子一样,不玩个通宵哪里舍得回来?但是快到中午了仍然不见人影,吉民娃这才有点急了。这时候,卢真来了,说刚才昨晚站哨的战士鱼江水告诉他,耿彦林昨天晚上靠近过银元驮子。吉民娃问:靠近是什么意思?他打开箱子没有?卢真说没有。吉民娃就松了口气。但是秦三说:卢排长,你赶紧把鱼什么叫来,我得问问他具体情况。卢真就把鱼江水叫来了。秦三一问,鱼江水就把耿彦林怎么靠近驮子,他怎么喊了一声,耿彦林怎么一惊,怎么扑到驮子上把驮子推倒、又怎么与他一起把驮子扶起的经过说了一遍。说完后,吉民娃又问:你确定他没有打开箱子?鱼江水说确定。他走了以后我还特地检查了一下箱子,好好的。吉民娃说:那还好。他要是打开过箱子就麻烦了。说完就让鱼江水走了。

但是鱼江水走了以后,秦三却说:恐怕已经有麻烦了——耿彦林肯定已经知道箱子里装的不是炸药,而是银元了。耿彦林那耳朵是听骰子练出来的,他根本不用打开箱子,驮子倒了箱子里的东西肯定有响动,就那么一推一扶,他肯定就听出里边是银元了。

卢真说他有那么神?吉民娃说:秦三这话我信。耿彦林一辈子没别的本事,但在赌这件事上,是快练成神了。

情况一下子变得十分危急。三个人开始分析耿彦林知道这三十驮子不是炸药而是银元以后,会怎么想,怎么做。三个人分析商量的最后结果,是立即脱离征运队。三十几匹银元驮子单独行动,并改变行进路线。这样基本上就能做到万无一失。

但是没想到,耿彦林早就想到这一点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十二

 

耿彦林马不停蹄,一晚上就跑到县城了。回到县城以后。他没有忙着去就找杜明龙报告,而是先回到家里,让潘巧巧给他端了一大盆热水,舒舒服服擦了个澡。随后潘巧巧又让丫环可儿从外边给他买来包子油条豆浆。耿彦林吃喝完后,这才给杜明龙打电话请他过来。

人走时运马走膘,兔子走运枪都打不着。耿彦林自从遇到杜明龙以后,算是一脚踩了堆狗屎,交上狗屎运了。几个月带着征运队跑了几趟差,当上了小小的国军少尉军需助理。官虽然不大,但就是他当初见杜明龙时说过的那话,军需助理那是财神爷呀。征运队的军需助理虽然是过路财神,但里边的名堂大了去了。国军征运队是块金字招牌。来回都有高官富商往里边夹带私货。什么私货?什么值钱就夹带什么呗!最值钱的自然属烟土。耿彦林有时也纳闷,从这边出发时,有人让他往黄龙、宜川那边带烟土,从宜川黄龙返回时,又有人让他把烟土从那边往这边带,这世事可真是斜了门了!但他不管世事斜门不斜门,只要有钱赚就成。耿彦林这人钱来得容易也就大方。他知恩图报,每次回来都把大头进贡给杜明龙,然后又拿出另一部分广交朋友。他越大方来钱就越容易,来钱越容易他就越大方,形成一种良性循环。有了钱有了房子,他办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潘巧巧从乡下接到了城里,并且给她买了个名叫可儿的丫环。潘巧巧从此过上了梦想中的幸福生活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恐怕再也见不到隔壁的秦三哥了。

杜明龙过来时,已经快到中午饭点了。潘巧巧就让可儿到县城一家有名的馆子叫了几样菜提回来,又温了一壶陈年西凤酒。酒菜上桌,杜明龙见了潘巧巧,就说了句:“哎呀巧巧嫂子,你可真是风华绝代,越来越富态了。”潘巧巧笑笑说:“明龙兄弟,你不就是想说嫂子胖了吗?还什么风华绝代!”杜明龙赶紧说:“女人胖了好胖了好,杨玉环不就是个胖子女人吗?”说完哈哈笑了。酒菜摆好,潘巧巧说:“明龙兄弟,你们兄弟慢吃慢喝着。我就在隔壁,需要什么你言传。”

耿彦林与杜明龙吃着喝着,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,杜明龙问:“大哥,你这不是刚出去没几天,怎么又日急慌忙地赶回来了?出事啦?”

耿彦林说:“出大事啦!”

杜明龙一惊,问:“什么大事?”

耿彦林说:“大好事!”

接着耿彦林就把出发前怎么接到西安警备司令部的命令、少校卢真怎么带着三十匹驮子、驮子里最初说是炸药,他怎么发现不是炸药而是银元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。

杜明龙听到银元两个字,马上来了精神,问:“多少?”

耿彦林就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,说:“最少这个数,五万块!”

杜明龙一听站了起来,大声说:“五万块?”

耿彦林就示意他小声点,然后起身把隔壁的门拉住了。正是杜明龙这句话和耿彦林这个拉门的动作,引起了在隔壁梳头的潘巧巧的注意。

随后两个人就商量怎么把这五万块银元弄到手。耿彦林就告诉杜明龙,我估计自己这一跑,那个卢少校和吉民娃还有秦三——隔壁的潘巧巧听到秦三的名字,心马上就提到嗓子眼了——肯定能想到我发现银元的秘密了。他们肯定会分析我会怎么想,怎么办。杜明龙说,他们分析是他们的事,你先说咱们怎么办?耿彦林说:

“如果我是秦三,吉民娃和那个卢少校,不管怎么分析,我都得找一个最保险、最万无一失的办法。而最保险、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只有一个,那就是兵分两路,让那三十匹银元驮子脱离征运队,走另外一条路。”

杜明龙问:“走哪条路?”

耿彦林说:“你还记得咱们那次去黄龙的那个岔路口吗?”

杜明龙想起来了,说:“记得记得,秦三不就是在那个岔路口救了你我,跟着那伙骑兵去了大岭那条路吗?”

耿彦林说:“老马识途,银元驮子与征运队分开后,秦三他们肯定还会走那条路。咱们就在那条路上等着他们。”

杜明龙说:“这得不少人手啊?你刚才不是说,卢少校手下有六七个兵,一水的美式冲锋枪,人少了恐怕不好对付呀?”

耿彦林说:“这事人太多了也不行。一则容易走漏消息,二则僧多了肉怎么分?我只要你找三个人。”

杜明龙说:“三个人?三个什么人?”

耿彦林说:“三个工兵,懂地雷的。再准备三十颗地雷,两挺机枪。去大岭那边的路要过条峡谷。咱们就把三十颗地雷全埋在那里。炸他个人仰马翻——反正银元又炸不坏!然后居高临下。两挺机枪一顿狂扫,人全死了,六支美式冲锋枪算个屁呀!”

杜明龙说:“大哥,你是个将才啊!这五万块银元到手后,我花两万块捐个少将,你也花一万块捐个上校。剩下两万块,也足够咱们花一阵了。”说完突然又问:“万一秦三他们不走那条路呢?”

耿彦林说:“这你放心。我走的时候已经给押运班长童铁交代过了,让他在岔路口那里等着咱们。来,喝酒!”

隔壁的潘巧巧听得胆战心惊,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。天哪,这是要谋财害命啊!而且害的是她只怕再也见不着的秦三,还有几十匹驮子和几十口子人命呀!她真想拉开门出去劝他们千万别干这伤天害理的事。但是她知道人到了这步田地,天王老子也劝不回来了。

耿彦林与杜明龙商量好后,就一块出去了。潘巧巧千思万想,决定救秦三和那几十口子人!

可是潘巧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,怎么去救秦三?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人把这个信告诉秦三他们。可是让谁去送这个信?潘巧巧突然想起了秦三的妹子秦欢梅,那女子是个伶牙俐齿的厉害角色,她去给她哥报信再合适不过了。潘巧巧压根不知道秦欢梅受伤的事,本来她想自己赶回三义村给秦欢梅送信。但是她担心她前脚走,后脚万一耿彦林回来怎么办?左思右想,决定让丫环可儿去三义村给秦欢梅送信。

潘巧巧先问可儿还记不记得去三义村的路?可儿说记得啊,前几个月帮你搬家时,我不是去过吗?潘巧巧说这太好了,又问可儿会不会骑马?可儿说她不会。但是可儿说她有个表哥在邮局,会骑自行车,如果有什么急信,她可以让她表哥骑自行车去送,不比骑马慢。潘巧巧说这事除过你,不能让别人知道,就是你表哥也不行。可儿就说我可以让我表哥骑自行车带着我去送信。我不告诉他什么事。我表哥什么都听我的。我不告诉他的事,他也不会问我。潘巧巧这才放心了。赶紧找来一张纸,在上边写了:“黄龙岔路、峡谷地雷、要防童铁”十二个字。潘巧巧识字,但她不敢多写。她想只要秦三接到此信,肯定就会明白她的意思。


(未完待续)






前文回顾


刘增新|中篇小说《马夫秦三》连载 (1)

刘增新|中篇小说《马夫秦三》连载 (2)

刘增新|中篇小说《马夫秦三》连载 (3)

刘增新|中篇小说《马夫秦三》连载 (4)

刘增新|中篇小说《马夫秦三》连载 (5)